杨训仁
2006年3月1日下午,我去所里参加了庆祝马先生91岁大寿的活动。 在这次别开生面的活动中,首先发放了马先生的最新文集《自主创新》,接下来是马先生为时两个小时的讲话,谈“基础研究”对整个国家发展的重要性。文集和讲话使我感触良深。
“改革开放”二十多年来,国家取得了举世瞩目的发展,GDP名列世界前茅,科学研究却仍然落后; 这是我早有认识的,但具体落后到如此程度,只是在看了马先生文章中转引英国《自然》杂志的统计数据才知道的。而要奋起直追,就必须从狠抓基础研究、自主创新做起。
我对“基础研究”重要性的认识从刚上大学不久就开始了,当然其高度和深度都无法与马先生的相提并论。事有凑巧,今年恰逢清华建校95周年,《清华校友通讯》约我写一篇纪念文章,我在题为“师恩难忘”的文章中回忆了一件往事,很能说明问题。解放后不久,咱们班上突地刮起一阵“转系风”,许多人认为:解放了,该大搞经济建设了,亟需的是大批工程技术方面人材,而不是物理方面人材;我不免也“闻风而动”,一心想转入机械系;就在办手续之前,当时的机械系主任庄前鼎先生找我谈话,庄先生那恳切而深刻的教诲我至今仍记忆犹新;他在肯定我的动机、对我选择机械系表示欢迎的同时,却不同意我的选择,他强调物理的重要性,说它不但本身是极为重要的基础科学、更是所有工程技术的基础;国家在需要工程技术人材的同时也需要物理人材,而且在急迫程度上也毫不逊色;退一步说,就是要搞工程技术,学完物理再搞还可达到更高层次;他还举出钱伟长先生为例:钱先生原本就是学物理的,由于基础扎实,后来转到力学、工程方面,就能达到那么高的水平。庄先生一席话使我茅塞顿开,意识到自己的肤浅和短视,马上放弃了转系的念头,并从此认识到“基础”的重要。这也反映在我若干年后考研究生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以马先生为导师的“理论声学”这一“基础学科”,后来三十多年所从事的也一直是“基础研究”。
基础的重要性是人所共知的。 发展科学是发展国民经济的基础,而发展“基础研究”又是发展科学的基础;因此无论怎样强调“基础研究”的重要性都不嫌过分。但要真正切实做到这一点却非常难。
我对“急功近利”的处事方式很不以为然,而特别是在做学问、做研究上,更不能如此。“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重视“基础研究”就是有“远虑”,从长远的根本上解决问题,而不是只看到眼前的、短期的、局部的利益。不扭转当前颇为盛行的这种处事方式,要发展基础研究是不可能的。 以个人来说,要从事基础研究就要有“献身精神”,首先必须作长期甚至毕生投入的思想准备,否则是不可能取得可观成就的;其次必须淡泊名利(其实这也是“献身精神”的必然内涵),因为做“基础研究”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苦差,“经济效益”肯定谈不上,而且还不容易出成果,更不会很快出成果,所以从事者若无足够的思想基础是很难长期坚持的,特别是在当今“市场经济”的种种诱惑下,这当然主要是靠责任感,但兴趣也是重要的后盾。
我所从事的大气声学属于重要的基础研究范畴,经过参与者几十年的辛勤工作,已达到居于世界前列的水平。1997年出版的拙著《大气声学》至今仍然是全世界范围内该领域唯一的一本专著,最近已被批准要出第二版,并且国际著名的大出版公司Springer已决定要出英文版;这一方面充分说明国家在这方面的迫切需求,另一方面也充分显示出该项工作已达到国际水准。因此我极力期望能在这次趁着温总理对马先生关于“重视和加强基础研究建议”批示的东风,大气声学的基础研究能够后继有人,并能得到更进一步的发展。

